隨著區塊鏈技術的普及,“如何將區塊鏈應用於藝術領域”已成為當代藝術圈的前沿議題之一,加密藝術(Crypto Art)隨之誕生。

自2019年年底以來,加密藝術如同潮水一般,湧向傳統藝術的邊界,無論是發行、交易,還是拍賣、策展,一個平行於傳統藝術的鏈上藝術生態正在形成,越來越多的傳統藝術家開始關注這一領域,劉剛老師便是其中之一。

劉剛出生於1965年,現為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第五工作室主任,中央美術學院國際學院院長,是中國最早從事純抽象繪畫創作的藝術家之一,致力於抽象藝術的創作和教學。

左四為劉剛老師

8月29日,劉剛老師開始了為期一個多月的最新個展“共有秩序”。本次展覽分為線上和線下兩個部分:線下部分是蜂巢(北京)當代藝術中心舉行,集中展示1987年至今的抽象藝術作品;線上部分是在基於區塊鏈的虛擬世界Cryptovoxels上進行展示,這是中國藝術家首次將其數字作品NFT納入個展的範疇。

在此背景下,巴比特記者對劉剛老師進行了一次線上專訪。劉剛老師的微信ID叫“一生無用”,正如他在專訪中所說“藝術已經沒什麼用,藝術家是為自己而創作”。他坦言自己身上有一種矛盾感,一面是60年代出生的人所特有的時代印記,導致他對電腦等新科技並不熟悉;另一面是他對科技發展有著樂觀和開放的態度,“區塊鏈將成為一種不可缺少的生活方式”,因此他極力支持自己的學生擁抱時代浪潮。

1談個展

本次劉剛老師的線上展覽,是由其學生孫博涵所帶領的BCA團隊(Block Create Art)策劃。半透明的開放式空間,1:1復刻線下特展的光影隧道,三層展廳外加光影瀑布,在Cryptovoxels中展現了38幅純數字的繪畫作品。截至發稿,該空間已有2955次訪問次數。

巴比特:這次個展為什麼把作品放在區塊鏈的虛擬世界上?

劉剛:兩個原因,一是對區塊鏈的好奇,二是為了支持自己的學生。我的印像很深刻,當年我們創作藝術品,要先畫出一張畫,拍完膠片,經過掃描後變成數字形式,最後印刷出來。後來有了數碼相機,大家都認為數碼相機拍的薄,膠片要厚,但還是要經過兩次轉換成數字形式,所以一般還是用膠片。現在柯達、富士都消失,90後甚至都沒有膠片的概念。因此要相信技術進步,特別是在版權方面,區塊鏈可用來保護版權。另外,區塊鍊是必然的發展趨勢,這個行業大多是80後和90後的年輕人,世界的未來肯定是他們的,只有年輕人敢拿自己的青春和金錢去冒險,所以我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在區塊鏈上有所探索,畫畫是一生的事情,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能為他們盡微薄之力。

巴比特:具體是如何把作品放到區塊鏈上?

劉剛:這部分的工作是交給博涵完成的,線上部分和線下實體展覽有所不同,線上是純數字化的作品,通過提煉此前創作的元素,經過數字化的手段和編程來實現。在現實世界,我們通過LED屏來呈現數字藝術作品。這次在基於區塊鏈的虛擬世界Cryptovoxels上,我們根據數字藝術品的一套模型(比如效果圖),按照一定的比例在Cryptovoxels的坐標上同步,設置好相關參數就能搭建起來。

巴比特:本次展覽的反饋效果如何?

劉剛:效果不錯,據博涵說得到了加密圈一眾媒體和用戶的支持,而且傳統藝術圈也開始關注起加密藝術這一領域,相信未來會看到更多加密藝術相關的用例。

 

2談區塊鏈

 

劉剛老師出生於20世紀60年代,成長於80年代,在那個充滿藝術激情和理想主義的歲月裡,他迷戀於抽象視覺藝術的創作,藉此表達內心被壓抑的不安與浪漫。從最初的工業原材料,到宣紙、水性顏料和墨等東方媒介,他的作品大多體現在自身對材料的感受,從最初的金屬工業原材料,到宣紙、水性顏料和墨等東方媒介,他相信“材料本身就是媒介,媒介自身就能體現其物性特質,所以藝術家創作的過程是要把媒介的特質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

令巴比特記者意外的是,劉剛老師對區塊鏈的理解並非從虛無的藝術精神出發,而是更有實用性——利用區塊鏈技術實現藝術品的溯源、鑑真和確權。另外,相對於藝術家,他更傾向於教師這一角色。採訪中,他感慨時代變遷對藝術創作的影響,儘管自己難以突破過往的藝術習慣,但他寄希望於新生代的年輕人,積極擁抱科技浪潮,創作有個性有態度的藝術作品。

巴比特:最開始是怎麼關注到區塊鏈技術?

劉剛:早年我去過深圳的大芬村,那裡的村民靠賣畫為生,一年能產生幾十億的產值。後來我就想為大學生搭建一個賣畫的平台,於是2009年成立了大學生藝術網。在這個過程中,結識了一些程序員朋友,之後就知道了比特幣。到2016年的時候看到了一本區塊鏈的書籍,當時還懵懵懂懂,大致知道區塊鏈的特點是去中心化。後來有一次和博涵一起做課件,我們談到藝術品的版權問題,這時候就想到了區塊鏈。在大學生藝術網上,有1300多所美術院校註冊,這裡牽涉到一個問題:有的人買藝術品是為了作品的經濟價值,所以在封箱之後就看不到藝術品了。所以我們會去想怎麼做到既可以展示作品,又能解決版權問題。區塊鏈具有可追溯、不可篡改的技術特點,可以查詢一件藝術品的來源和交易過程,這是對版權的尊重和保護。

巴比特: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加密藝術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這是純粹的機緣巧合,還是遵循藝術和技術發展的基本邏輯?

劉剛:這是科技發展的必然結果,到了爆發點,更多的人就會去接受。我很早就知道區塊鏈,但那個時候還沒有加密藝術,直到去年才出現。我認為到了明年後年,加密藝術可能會以幾何倍數的增長,應用將更為廣泛。很多人說藝術沒用,但其實用處非常大。當技術和藝術這兩個奇點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任何一個技術剛出現的時候都需要想像力,不能只在規定的技術範疇裡思考,通過學習藝術來給思維鬆綁。

巴比特:有沒有親自參與加密藝術的創作?

劉剛:有一定程度的參與,我算是60後比較激進的一派,一直對新事物抱有開放包容的態度,我曾把年輕人中流行的數字濾鏡融入創作,也參與指導了這次線上加密藝術展的數字作品創作、通證化和具體展呈。雖然一些從小形成的價值觀和習慣是沒辦法改變的,不太熟悉數字技術的操作,但我絕對認可科技發展對社會的進步意義,所以這種矛盾在體內不斷地碰撞。我理解的數字藝術是一串數字,比如我拍了一張照片,經過軟件處理後,將其認定為作品,上傳到網站上。如果要轉讓銷售這幅作品,就必須利用數碼設備,把這幅繪畫作品掃描變成數字化的作品,然後我把原件毀掉。

巴比特:有沒有令你印象深刻的加密藝術作品?

劉剛:印象深刻的是它的世界,而不是作品本身。我是從事傳統繪畫的創作,所以會從藝術作品的表現形式來欣賞,比如構圖、材料、顏色等,不光是這些表象,我還會思考這個作品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可能是因為我們把藝術行業的壁壘看的太清楚,一個人只要敢展現自己的作品,是沒問題的,好壞是人的主觀評價,欣賞的邏輯自然就不一樣。

 

3談加密藝術

 

傳統的藝術體係是藝術家創作,評論家評論,畫廊舉辦展覽,藏家和美術館收藏,這個體系已經運行100多年。而現在我們可以用區塊鏈進行藝術品的確權,用加密貨幣來買賣藝術品。傳統的邊界被打破,新潮湧流。

採訪時,巴比特記者不禁想起了另一位藝術家劉嘉穎,今年7月,巴比特記者採訪了加密藝術家劉嘉穎,她讓我們看到了成為藝術家的另一種可能。在我們的印像中,一個人要成為藝術家,首先要在美院接受教育、學習創作,然後展覽作品。如今在加密藝術中,一個人只要能利用編程來表達藝術創意,他就是藝術家。

巴比特:在你看來,加密藝術是對傳統藝術市場的一種挑戰,還是一種補充?

劉剛:既不是挑戰,也不是補充,因為它到來的時候,我們只能接受。年輕人都接受這種方式,你不接受不行,這是科技發展的必然結果。加密藝術能保護藝術品的版權,另外數字化的藝術創作已經很流行了,我們不會再拿出一張紙來畫畫,在設計院校裡都是用手寫板和電腦,傳統繪畫裡講究的技法、顏色的美感等等,在未來的數字藝術裡都能實現。

巴比特:加密藝術對傳統藝術體系會不會造成衝擊?

劉剛:其實各個行業之間的壁壘在逐步被打破,以王寶強為例,他沒接受過電影學院的教育和訓練,經過當群眾演員,成為一線明星。之前我們的教育還會反思這個事情,但是現在大家都不提了。因為當趨勢來臨,有足夠的力量打破邊界的時候,無論你是什麼人,什麼樣的政策都阻擋不了。我們可以把區塊鏈當作一種不可缺少的生活方式,區塊鏈打開了藝術的範圍,我們接受加密藝術,就像接受王寶強,我們不會因為王寶強沒有經過電影學院的訓練,而不買他的票。所以一切皆有可能,不能再按照傳統的思維去理解新的事物。

巴比特:在加密藝術裡,一個程序員有個想法,通過編程創作了一個作品,還能賣出一個好價格,比如加密貓。這樣的人能算是藝術家嗎?你對藝術家的定義是什麼?

劉剛:藝術家就是個稱呼而已,程序員也是個稱呼,他利用自己的技術創作作品,有人收藏他的作品,願意花錢買,這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時代的發展不會因為某些人的固有態度而改變。對我來說,真正的藝術家是用畢生的精力,去做一件你真實地喜歡而沒什麼用的事情。可能別人不認可你的畫,但你還是信心百倍地做這件事。很多人說這是瘋子,其實不瘋,他對這個東西很理性。我經常對學生說,你畢業之後只是說擁有畫畫的技能,連藝術還沾不上,但是10年、20年之後,你還在做這個事情,那才算是藝術工作者。

巴比特:加密藝術的創作者在網絡上出售作品,尋求認同,藝術家不需要去簽一個畫廊,甚至不需要美術館的認同,加密藝術創作是否能夠脫離藝術圈的評價體係與標準?

劉剛:對於藝術家來說,對加密藝術是持認同,還是懷疑態度,自己也分不清楚。在藝術市場,我們把作品當作一種經濟符號進行交易,從收藏的角度,我們這代人更習慣拿到實物,有實體的擁有感,另外是在紙上或板上繪畫的習慣。但是現在的年輕人不會這樣了,他們通過軟件來創作,完成後可以上傳到區塊鏈上,簽名後就直接發布了。科技帶來的方便一定會滲入到我們的生活中,慢慢地會把傳統的東西改變,這可能需要幾代人的時間。現在有人喜歡聽黑膠唱片,但這是過去,只會成為紀念性的回憶,一定不是當下社會流行的一個標準。

巴比特:站在藝術家的角度,對於“如何將區塊鏈跨界應用於藝術領域”,有什麼建議?

劉剛:對於保守的人,無論我們如何建議,都無法撬開他保守的腦殼,只有吃虧的時候,他才會去學。任何事情如果不隨著時代而都動,抵制科技的發展都會被淘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