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溫世君
來源：棱鏡
美國史上最富有的囚犯出獄了。
9月27日，幣安（Binance）創始人、前CEO趙長鵬提前兩天獲釋，完成了四個月的刑期，以自由人的身份出現在加州長灘的街頭。
雖然在美國入獄，但趙長鵬並非美國人，他出生於中國江蘇，擁有加拿大和阿聯酋雙重國籍。
趙長鵬曾是開發交易軟體的程式設計師。 2017年，他在上海創立了幣安，幾年內，幣安迅速成長為全球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市佔率最高時超過2/3，目前依然在50%以上。
2024年9月，幣安累計交易金額超過了100兆美元。幣安自己發行的加密貨幣“幣安幣（bnb）”，也從2017年的0.1美元，上漲到了目前的約605美元。
在2021年，趙長鵬的財富一度達941億美元，成為全球華人首富。今年4月，趙長鵬在美國被判刑前，這一數字依然高達397億美元，位居全球富豪榜第38名。
關於趙長鵬在美國的刑期，原本定於9月29日結束。但由於釋放日適逢週末，根據美國法律規定，他得以在9月27日（週五）提前離開位於長灘的重返社會管理中心（Long Beach RRM）。
他的律師向媒體表示，趙長鵬不希望在獲釋當天接受採訪。
獲釋當天，47歲的趙長鵬的個人財富繼續下降到300億美元，但依然是加拿大首富，在全球富豪榜上也僅比303億美元身價的李嘉誠低了一位，位列第61位。
自願飛往美國認罪，和解金創下最高紀錄
在社群媒體X（原推特）上，趙長鵬目前的個人簡介只有一句話：幣安的共同創辦人和前CEO，幣安幣、比特幣的持有者。
實際上，趙長鵬卸任他一手創立的幣安CEO，也是與美國達成的協議的一部分。
針對美國對幣安和他本人的審查，2023年11月21日，趙長鵬前往美國，與美國司法部簽署了一份認罪協議。協議中，趙長鵬承認幣安未能實施有效的反洗錢計劃而違反了美國《銀行保密法》，並故意違反美國的經濟制裁。
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幣安建立了符合美國法律法規的加密貨幣交易平台幣安美國（binance.us）。但幣安仍允許，甚至鼓勵部分美國用戶證明自己「不在」美國，以使用遊離於美國監管體系之外的幣安，進行加密貨幣交易。
畢竟，免於被監管本就是加密貨幣存在的最重要意義之一，也是幣安發展壯大的重要原因。
根據這份認罪協議，趙長鵬需支付5,000萬美元的個人罰款，並辭去幣安CEO一職，且三年內不得參與幣安的任何活動。當天，幣安宣布新加坡人鄧偉政（Richard Teng）接任CEO職務。
同一天，幣安與美國財政部金融犯罪執法網絡（FinCEN）和外國資產管制辦公室（OFAC）達成了和解，分別支付34億美元和9.68億美元的罰款，創下了美國財政部歷史上最大的和解金額。
此外，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也在2023年11月21日與幣安達成和解，幣安需上繳13.5億美元的“非法收入”，並支付同等金額的罰款。趙長鵬個人還需向委員會支付1.5億美元的罰款。
然而，這項攬子和解協議並不包含美國證監會（SEC）對幣安的13項違反美國證券法的指控。這項訴訟尚未終結，近期隨著趙長鵬出獄時間的臨近，SEC再次重申了幣安違反聯邦證券法的問題。
今年8月，又有3名加密貨幣投資者對幣安和趙長鵬提起訴訟，指控被竊資金通過幣安洗白。
這些未決案件，讓趙長鵬出獄後能否第一時間返回阿聯酋家中成為了未知數。去年，趙長鵬是「自願」飛來美國簽署認罪協議的，他本來打算簽字後立刻離開美國，回到阿聯酋家中。
美國福布斯雜誌調查顯示，趙長鵬在2021年10月曾以1350萬美元價格，在杜拜購置了一套1077.68平米，有六間臥室的公寓。
公寓位於杜拜市中心的豪華住宅大樓“118”，45層高，僅28套精裝修豪華公寓。這些公寓的一個核心賣點，是內部3.5公尺的大落地窗，讓住戶能夠360度欣賞杜拜金融區壯麗的城市天際線。
豪宅交易網站上展示的118公寓內的一間臥室，資料來源：luxhabitat.ae
值得一提的是，趙長鵬曾在2014年出售了上海的房產，轉而以每枚約600美元的價格購入價值約100萬美元的比特幣，從而成為了一位堅定的“不購房者” 。
2018年5月，在幣安舉辦的一次線上交流活動中，他的伴侶何一透露，趙長鵬既未購置房產也未購買汽車。趙長鵬自己也多次強調了資產流動性對其個人財富管理的重要性，並解釋說避免購屋是因為房產的流動性相對較弱。
在杜拜購置房產，也被外界認為是在向杜拜示好，他曾希望將幣安的全球總部落戶在杜拜。
檢察官希望判三年，161人向法官聯名求情
在美國的司法實務中，認罪協議非常普遍。根據美國律師協會的數據，在近幾年中，大約98%的聯邦刑事案件都是透過辯訴交易、達成認罪協議的方式結案。
趙長鵬「自願」飛往美國，在個人層面、幣安在公司層面承認有罪、支付巨額罰金進行刑事和監管和解，同時承諾幣安將在美國按照美國的法律法規運營，正是希望換取較輕刑罰。
根據認罪協議，趙長鵬與司法部簽署的認罪協議刑期上限為18個月。
這已經是「網開一面」。就在趙長鵬被宣判前的一個多月，3月28日，FTX交易所「90後」聯合創始人兼CEO，被稱為「幣圈猶太王」的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因大規模詐欺被重判25年有期徒刑。
但18個月還是太長了。為爭取進一步壓縮刑期，趙長鵬聘請了頂級律師本傑明·納夫塔利斯（Benjamin A. Naftalis）和威廉·巴克（William A. Burck）。
趙長鵬本人，及其家人、伴侶、朋友、政商領袖、同事、行業專家、幣安天使投資人、用戶等161人，聯合向法官提交了求情信。
趙長鵬在自己寫給法官的信中說：“我為自己的錯誤決定道歉，對我的行為承擔全部責任。”
他自己也解釋了來到美國受罰的原因：「我也不喜歡留下沒解決的問題。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自願「投降」並承擔責任——因為我想在法庭面前解決問題，然後重新開始。
趙長鵬的伴侶何一在求情信中寫道：「身為CZ的生活伴侶，我與CZ 相識近十年。」CZ是趙長鵬的名字縮寫，也是他的自稱和「幣圈」對他的稱呼。
何一在信中稱，趙長鵬過著簡單的生活，他“對富人熱衷的珠寶、奢侈品、豪車、藝術拍賣一無所知”，“還盡力從繁忙的工作中抽時間和3個年幼的孩子保持高品質的互動，孩子們和他很親近，現在他們總是在問：爸爸為什麼不在家？
何一認為趙長鵬“最大的錯誤是無知”，並非明知故犯。事實上，除了替代趙長鵬出任幣安CEO的新加坡職業經理人鄧偉政（Richard Teng）外，何一是趙長鵬離場後幣安的「實權派」。
美國華爾街日報稱，何一持有幣安開曼群島控股公司至少10%的股份，在趙長鵬缺席的情況下，何一已成為幣安的最大股東。在幣安的市場營銷、投資業務上，何一“掌握著廣泛的控制權”，同時在董事會選舉中也“發揮著影響力”。
趙長鵬的妻子楊偉清在求情信中也表示：“他很少缺席任何親手照料孩子們的機會，換尿布，餵奶，陪伴孩子們旅遊等等。”
楊偉清稱趙長鵬為「長鵬」。她在信中繼續寫道：「長鵬多年來也一直有照顧我的家人。他幫我父母在東京買了房子。也幫我的侄子找到了工作。」她懇求法官輕判，給趙長鵬一個機會去繼續照顧好他的親人。
曾經計劃在監獄中寫書，服刑期間可以外出看電影
2024年4月30日上午，審判日當天，趙長鵬身著藍色西裝，打著淺藍色領帶，在等待延遲的開庭時，他「如坐針氈」。
這是因為，就在一週前，美國司法部又將刑期訴求提高到了三年。根據美國的法律，法官有相應的自由裁量權。
最終，非裔美國聯邦法官理查德瓊斯（Richard A. Jones）判處趙長鵬四個月監禁，遠低於檢察官建議的三年有期徒刑。
顯然趙長鵬和他的夥伴們對這樣的結果是滿意的。
他在社群媒體X上發文，「感謝大家的關心和支持，無論是寫信、在X上，還是以任何其他形式表示支持」。他表示「將聚焦於人生的下一個篇章：教育。」還不忘在文中給幣安的用戶資產安全基金(SAFU)打了一個「軟廣」。
隨後，何一轉發了趙長鵬2023年3月6日的一篇社交推文“記住4（Remember 4）”，並評論“搞定了（Got it）”。似乎讓外界感到，趙長鵬和他的身邊人，早就對四個月的刑期有所「預知」。
趙長鵬開始服刑的時間是判決一個月後。在等待服刑期間，趙長鵬在與何一的X互動中表示，他可能要利用服刑期間寫一部自傳：
「我將有一些『安靜』的時間，會用這些時間寫一點東西。」何一轉發了這一條，並用一種頗有「內捲」感的中式思路的英文寫道：「想知道CZ如何從麥當勞小時工成長為幣安創始人嗎？
但實際上，趙長鵬清淨的時間可能沒那麼長。刑期本身就不長，加上趙長鵬在西塔科聯邦監獄（FDC SeaTac）服刑了大概兩個月，就被轉移到了長灘“中途之家”（Long Beach RRM），進行“重返社會”前的準備工作。
美國財富雜誌引述一名監獄工作人員的話說，在中途之家，趙長鵬可以在被監督的情況下外出，甚至可以去看電影。
不知這樣的安排，有沒有影響自傳的撰寫進度。
或者說，美國治罪於趙長鵬，不是要精神或肉體上壓制他，而是要對加密貨幣世界表態。
隨著趙長鵬的認罪、宣判、服刑，美國對加密貨幣產業的監管態度已經越來越明確：不完全禁止，但將採取更嚴格的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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