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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是DeFieye Web3 徵文大賽參賽作品”
作者:Mingzin
在以Azuki為例,談談NFT PFP為何能為NFT市場吸引更多用戶一文中,我從Azuki作為日本動畫的一個延續的角度,闡述了Web3.0的去中心化理念與日本科幻動畫裡的虛擬世界相互呼應的原因,以及人們在全球視野中對理想化了的“後民族身份”的想像與嚮往。但是,在這個複雜的全球文化視野下,這種混融的風格元素與其多元化的模型所建構出來具有二次元精神的風格流派,並沒有擁有相對主導的影響力。似乎,普羅大眾在和一個更能代表人們當下的思想狀態共鳴。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描述當下的時代精神(zeitgeist),不同地方的人措辭或許不同,但是它們的價值內核具有普世性質。在2021年6月,中國大陸掀起來了一場巨大的社會運動——“躺平”。 “躺平”是一場“消極性的”反抗運動,它反映了年輕人對國內環境下難以避免的996工作制度、內耗的內捲行為和勞動法失效等一系列社會問題的態度。紐約時報的記者Cassady Rosenblum指出,不僅在中國存在“躺平”這樣的現象,在如美國一樣的西方國家,工作的神聖性也早已被祛魅了。
由此可見,世界範圍內的人們對所謂“正能量”、艱苦奮鬥精神和類似於美國夢的宏觀敘事進行了反思,信仰的崩塌隨之帶來的必定是一系列物極必反的社會運動和行為。 NFT PFP項目mfers的模型構思和其自發性極強的社區則是對目前全球集體出現的“喪文化思潮”的呼應。本篇文章將從喪文化和後亞文化下的新部族,兩個角度去探討mfers在後現代語境下所引發的一股Web3.0社會文化風潮。
注:本人認為可以把後亞文化下的喪文化歸納為整個後現代主義文化的一條分支;喪文化的內核是抵制宏觀敘事、呈現虛無主義、碎片化等等。這與後現代主義價值觀本質是一樣的。當然, 後現代主義的複雜性是值得我們去討論的。由於本人的知識儲備和文章篇幅有限,我們將主要分析NFT PFP項目,故而並不能在後現代主義文化的視角中給大家一個深刻研究,希望大家能夠原諒。在合理地運用學術語言的前提下,為了照顧非學術的讀者,本片文章內所使用的“後現代主義”等同於喪文化的含義。
從風格及內容呈現的角度上對NFT PFP項目進行一個大致分類,BAYC(無聊猿俱樂部)和mfers是在同一個賽道上相互競爭的對手,兩者在創作上也產生了相似的價值取向。 BAYC首席設計師Seneca在與滾石記者Samantha Hiossong的採訪中解釋道,無聊猿的模型設計與她本人的審美息息相關,其構思是一隻即便擁有世界上所有的金錢和時間依舊對生活感到厭倦的猿猴。 mfers的設計師Sartoshi在他發表的《what are mfers》文章裡也表示,他與他所畫的火柴人形像在情感上產生了共鳴。那個抽著煙,慵懶地攤在椅子上操控鍵盤的火柴人,使他意識到這個形象原型就是在web3.0裡的他本人。
兩位藝術家都潛移默化地將自己在社會中的模樣反映在了設計的角色上,而這些未經美化且具原生態的NFT角色打動了人們,並讓人們對這種形象產生了共情。來自華南理工的蘇宏元教授在《後亞文化視閾下網絡“喪文化”的社會表徵及其反思表明》文章中闡明:“喪文化主要指80後、90後群體在面對社會階層固化、生活困境及工作壓力等時無能為力,陷入消極、迷茫甚至絕望的情緒“漩渦”中,因而使用文字、圖片、影像等符號形式對自身麻木、頹廢生活方式進行戲謔和自嘲。” 而這些NFT角色所帶有的象徵意義以及它們在NFT市場上極其受歡迎的程度,反映了目前真實的社會狀況,人們消極厭世和逃避現實的心態。
BAYC #4671
我們似乎在無聊猿#4671看了一個這樣的表達,一個消極厭世且富可敵國的猿猴即使在參加本該熱鬧的派對時,也無法感受到一絲快樂。這個帶著濃濃黑眼圈而又抑鬱深邃的眼神表現了整個角色形象的心理縱深,就像蘇宏遠教授所說的一般,喪文化下的人們已經”自身麻木”。而那頂引人注目的派對帽與ta抑鬱的表情產生了強烈對比,使得無聊猿#4671置身於一種更加荒誕的境地。 ta如同進入了《禁閉》(哲學家薩特筆下的戲劇)裡的地獄場景一般,進入了被眾人凝視的派對之中。而BAYC聯合創始人之一的Gargamel也指出了由無聊猿而引發的情緒中蘊含著一種存在主義的無聊感。
mfer #1571
mfers系列作為畫風最為極簡,也最缺乏“創意”的NFT PFP似乎應該被設計精美且備受注目的項目所淘汰。出人意料的是,它的風格所帶來的反響卻是使大部分優質項目喪失了顏面。不同於BAYC的成功之路,mfers的極簡風格成為了它的殺手鐧;這不僅與後現代主義對高雅藝術和精英主義的抨擊和拒絕姿態有關,其粗糙的畫風(缺乏逼真度verisimilitude)使得人們對它所描述的肢體動作更加感同身受。
“作為網絡傳播時代的“微圖像”,喪系表情包以其直觀形象,和承載自諷,頹廢等意味的特性,成為備受當代年輕人青睞的情緒釋放的可視化符號。” 我們不難看出mfers角色模型在視覺上的感染力和傳播性是能與表情包相媲美的,它能直接地與人們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從這個角度我們斷定,mefers不但擁有了喪系meme(如Pepe悲傷蛙)那極具富有當下性的消極態度,而且它那NFT私人財產化的設定,使得它們受到早期如同Pepe cards一般程度的追捧。正因如此,擁有了mfer獨一無二NFT的人,就如同擁有了在Web3.0表達態度的權利。
mfers社區成員對於這種反映了他們真實生活的抽象形象,不但沒有反感,還以一種自嘲的姿態欣然接受。這個攤在椅子上,操控電腦,甚至悠閒地抽煙等一系列行為更是栩栩如生地描繪了在Web3.0世界裡加密社群的生活狀態(如:“加密土著”設計師Sartoshi對mfers的認同) ,而在千禧年的網絡衝浪文化里度過的mfer中國社區成員也被逗引起了自己懷舊情結(如下圖所示);這也正是說明mfers角色所呈現出富有感染力的神態是具有超越時空限制的全球共性。
BAYC和mfers成功基礎奠定於建構了基於當下大眾心理的共識機制;這個共識機制的誕生是全球時代精神在文化上的同質化表現,喪文化(後現代主義文化)。只有通過文化層面的共識和社區的完美融合,才能最大化地利用其“喪” 的特徵擴大項目在web 3. 0的輻射範圍。但是這種完美融合卻只在其後繼者mfers中體現了出來。在BAYC方面,新的NFT項目(如變異猿現在採用的肉體恐怖元素body horror)不但脫離了Seneca最初的美學與哲學理念,而且其高昂的價格已經不是普羅大眾所能“代表”的了。 (而且Seneca本人也指出無聊猿的存在主義危機意識是擁有了一切金錢和時間所引發的,而非mfers更為大眾化的“喪”。)
如果說Web3.0語境下的喪文化有社會階層表現,mfers則是代表了後現代主義下的“無產階級”,而BAYC更像是現代主義語境裡的精英們。而反精英的精神已經註入到了每一個mfer的血液裡。
BAYC #6444 and mfer #9791
在傳統亞文化里,人們只能在實體空間中使用集體符號去彰顯部族風格,比如殺馬特們極具視覺衝突的髮型。由於空間變成虛擬,在後亞文化里的社區更加註重於文化建設所營造的群體共同情感體驗的場域。作為Web3.0 後亞文化社區,mfers的成功的必要環境也在於Web3.0 所呈現的網絡去中心化框架理念,而Web3.0和元宇宙對“虛擬”概念的社交屬性革命,也為NFT PFP背書。
Sartoshi聲稱,ta設想的mfers世界裡,我們都是mfers。 (mfers全稱是“motherfuckers”,在中文語境下翻譯成“小逼崽子”更好理解,對此我也得到了社區成員的同意)法國學者Michel Maffesoli 指出:“後亞文化時期的新部族沒有傳統社會各種組織形式的僵化色彩,它更多地指向某種氛圍或精神狀態,能帶給族員一定的歸屬感,是維繫亞文化群體之間的情感紐帶。”mfers作為後亞文化的新部族,傳達的信息是“我們都是小逼崽子”,這一直白了當的口號符合了喪文化里頹廢且自嘲的精神,而去中心化的web3.0環境也援助了他們抵制來自中心化web2.0和現實社會的壓迫。
在如今的後資本主義時代,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在社會實踐中感到了疏離,這種異化狀態造成的孤獨和空虛感在現實生活中是無法被消解的,更何況整個社會規訓下的人們都受到了殘忍的、以靈魂為對象的監禁。 Sartoshi說,在這裡我們沒有國王,沒有統治者,也沒有清晰的路線圖;這一美好的反中心理念不但幫助新部族裡的成員去掉了“失敗者”和“囚犯”的雙重身份,而且這個“精神家園”把mfers變成了帶有自發性和內在激勵的新族群社區。不同於需要做宣發的NFT PFP項目,mfers的社區成員更加自願地去維護宣傳社區理念和精神。由於更為真誠的態度和信仰,以及不受利益驅使的心態使得mfers在目前的NFT PFP項目的呈現為一枝獨秀。
mfers是web3.0裡第一個主動放棄知識產權的項目,它甚至也沒有項目方。這充分證明了mfer屬於每一個人,因為每個人都是mfer;而且mfers拋棄掉了傳統的項目管理人的地位,使得權力分散到每一個mfer的手裡。沒有人能掌握mfers的未來,因為mfers的未來掌握在了每一個人的手裡。
xmfer #3024, Zuki mfer #2758, ape mfer #3754, Punk Mfers #5653
在mfers”官方的非官方“discord頻道裡,成員甚至可以推廣自己的NFT PFP項目。即使這種出現可能危及到原mfers持倉者利益的情況,社區成員也願意繼續鼓勵這種行為甚至自願地幫忙去推廣,這都是因為他們自發地在傳播mfers的社區精神。如此來看,mfers的理念和web3.0所呈現的美好未來藍圖進行了最為完美的吻合,都致力於打造一個去中心化的世界;而在這個世界裡面的每一個成員都受到了尊重且享有同樣的地位和權利。
如上文所述,後亞文化NFT PFP項目mfers的成功體現在了兩個方面:
第一,mfers延續了亞洲視角的“喪文化”和西方視野下的“後現代主義”。在審美視角上,那粗糙且真誠的模型打破了傳統意義上對“藝術”的定義,極簡的火柴人風格使得人們,特別是長期沉浸在虛擬網絡世界裡的用戶與mfers角色感同身受。在文化上,mfers傳承了自嘲,消極等晚期資本主義語境下互聯網時代普羅大眾所共鳴的價值態度。這兩點的呈現確保了mfers具有meme般病毒式傳播優勢和獨特的文化價值。
第二,mfers社區成員作為後亞文化下的新族群,在Web3.0去中心化的世界裡獲得了一個自由且平等的身份。新族群的成員在《what are mfers》的宣言下自發地建立起了社區,這種有機的社區生命力吸引了無數對mfers形象產生共鳴的人,他們與去中心化的web3.0新族群產生了無比的嚮往。
mfers正是結合了當下時代精神, 後亞文化的自治社區和web3.0去中心化的集大成者。
而Sartoshi所指的沒有路線圖,則是mfers最清晰的路線圖。
blackblizeᵐᶠᵉʳ#7979
參考資料:
蘇宏元:《後亞文化視閾下網絡“喪文化”的社會表徵及其反思》 ,《現代傳播》,2020年04月23日。
Hissong, Samantha. “The NFT Art World Wouldn't Be the Same without This Woman's 'Wide-Awake Hallucinations'.” Rolling Stone, Rolling Stone, 26 Jan. 2022, https://www.rollingstone.com/culture/culture -features/seneca-bored-ape-yacht-club-digital-art-nfts-1280341/.
Mingzin. 《Azuki:日本動畫與Web3.0後民族身份特徵》,2022年2月15日。 https://mirror.xyz/0xB53547656127e8a43f686eeEbF10D2c4229B3EC6/HlE9b2X8BttigWleuf7VutSYR6uXT9v1NDWF6G889_k
Foucault, Michel. Discipline and Punish: The Birth of the Prision. Vintage Books, 1977.
Michel Maffesoli. The Time of Tribes: The Decline of Individuals in Mass Society.London:Sage.1996.p.98.
Rosenblum, Cassady. “Work Is a False Idol.” The New York Times, The New York Times, 22 Aug. 2021, https://www.nytimes.com/2021/08/22/opinion/lying-flat-work -rest.html.
Sartre, Jean-Paul. No Exit. GradeSaver LLC, 2007.
Sartoshi. What are mfers. 12th Feb. 2022. https://mirror.xyz/sartoshi.eth/QukjtL1076-1SEoNJuqyc-x4Ut2v8_TocKkszo-S_n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