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大可以将埃隆马斯克最近对推特的收购视为“一个花心的亿万富翁又一次心血来潮的举动”。事实上，此次收购的意义非常重大。
马斯克拥有了推特，这重新引发了关于网络言论和审查制度的经久不息的争论。马斯克对推特的使用一直是很随性，甚至是不羁的，这也塑造了他在公众中的形象。他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站在争论中的哪一边。
作为推特的新主人，马斯克究竟会怎样做，外界尚不清楚。尽管如此，他对限制平台管制的承诺已经引起了两极化的反应。虽然他的做法很容易招来支持者和批评者，但另一些人则强调，试图在社交媒体上促进不同意见表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但是，这场争论的影响远比“推特是否能真正成为马斯克所设想的数字城市广场 ”这一话题更深远。在本文中，我们将探讨网络上的管制和审查问题究竟是怎样的，我们认为该问题与其说是“什么内容被认为可接受”的问题，不如说是“谁来决定哪些内容可以被接受”。这意味着，该问题的本质是：网络是否会继续被少数高度中心化的平台所主导，或者是否有可能出现不同的未来？
正如我们将看到的，Web3的支持者们不仅仅相信不同的未来是有可能的，而且正在努力实现它。
社交媒体的不同意见表达问题
虽然马斯克对不同意见表达的坚定承诺可能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他肯定不是唯一一个认为社交媒体平台已变得过度审查的人。关于“取消文化”的持续争议反映出人们越来越相信（特别是在右翼群体中），社交媒体平台出于明显的政治原因正在单方面限制意见表达。马斯克在购买推特后几天发表的一篇推文中，似乎对这些观点表示赞同。
对马斯克来说，推特面临的选择很明确：是支持不同意见表达还是审查制度。而真正的民主解决方案是毫不含糊的：前者永远会赢。马斯克甚至在推特上发起了一次投票，以证明这一点。
但现实比这种简单的对立更复杂。即使马斯克随后澄清，他所说的支持不同意见表达是指“符合法律规定的”，但这个澄清也没有多大帮助。各个司法管辖区的法律各不相同，这对一个全球平台来说是个大问题。更重要的是，有关言论的法律在实际应用中是出了名的困难的，尤其是当你每天要处理数以亿计的帖文时。
鉴于此，有一点毫不意外：认为社交媒体公司未能履行其公共责任的人远不止马斯克和他那些言论自由支持者们。2018年，“鞭打科技公司”（techlash）一词一炮而红，它用来描述一个越来越流行的观点，即科技公司非但没有变得过度审查，反而在保护用户方面做得太少。
对某些人来说，社交媒体并不是一个人为创造的、缺乏反面意见的“安全空间”；相反，它是仇恨言论、阴谋论和有害内容的庇护所。从疫苗错误信息的传播到美国国会大厦的骚乱，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为这一观点提供了重要论据。然而反对者会指出，唐纳德特朗普的推特被封事件是对网络政治言论进行管制的又一例证。
在当今社交媒体公司面临的众多复杂问题中，有一个事实必须承认：没有人是满意的。脸书、推特和其他公司被指责在打击仇恨言论和错误信息方面做得太少，并且他们作为“取消文化”的政治化工具，损害了言论自由。
当争论变得如此两极分化、不可开交时，往往应该退一步，看看双方认定的一些假设。正如我们将看到的，关于言论自由的辩论不仅框架不完善，而且也没有跨出Web2时代的局限性来看问题。
内容管制：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关于支持不同意见表达的争论往往掩盖了一个基本问题：每个平台都需要某种形式的管制。
虽然这可能看起来有争议，但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就会明白，这是无可争议的。任何“数字城市广场”都不可能在无休止的垃圾信息的冲击下存活，即使是言论自由至上主义者也会同意这一点。而一旦决定某些内容应该被禁止，那么在支持和管制之间的选择就不再是非此即彼的。相反，这变成了一个如何划定界限的问题。当然，事情从这里开始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对于大多数言论自由的支持者来说，他们关心的并不是所谓的“无话不说”。相反，他们关心的是分享对立观点和参与公开讨论的自由。他们抨击“取消文化”，认为它将反对的观点定位为具有攻击性的或有害的，这严重地糟蹋了此类讨论。马斯克本人也用这些确切的术语来描述这个问题，他希望即使是他的“最猛烈的批评者”也能留在平台上，因为真谛就是要听取不同的意见。
但这种表述方式回避了垃圾内容带来的问题，即某些类型的言论会主动破坏公开讨论的环境。从本质上讲，垃圾内容只是一种淹没其他声音的过剩言论。允许骚扰和仇恨言论不受控制地传播也将达到同样的目的。通过把人们从平台上赶走，或者让他们不敢（或不愿）分享他们的观点，这将限制大众能够听到的观点的数量。鉴于此，正如Mike Masnick所认为的，内容管制并不会限制言论自由，反而会有助于言论自由。
但重要的是，不要低估这里的挑战。Masnick本人甚至提出了他所谓的“Masnick不可能定理”，该定理说起来很简单：“大规模的内容管制是不可能做好的”。关于骚扰和仇恨言论的定义很难达成一致，即使在法律上也是如此，而对自动化的依赖进一步加剧了这个问题。人工审核不可能适用于像推特这样拥有巨大流量的平台，但如果由自动分析系统来执行审核规则，则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大量的误报：帖文会被莫名其妙删除，用户会被不公平地禁言或者封号等等。这可能会造成一种错误的看法，即某些类型的言论被不公平地针对。
的确，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但是，“如何管制内容”这一问题和“是否应该进行管制”这一问题其实异途同归。与其试图决定谁在这场关于管制的争论中是正确的，倒不如注意一下双方的共同点：无能为力。争论的任何一方都无法对主流平台们最终做出的决定有发言权（除非他们有能力收购其中的一个平台）。无论你偏向更多的管制还是更少的管制，这都应该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那么，有什么其他方案呢？
Web3中的不同意见表达
正如我们之前所讨论的，Web2时代可以被理解为是平台的时代。平台作为中介机构，其主要价值在于将人们连接起来。因此，它们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网络效应，其价值与使用它们的人数成正比。出于同样的原因，它们也倾向于中心化，以牺牲竞争对手为代价，寻求最大限度地扩大其用户群。他们建立专有算法，运用了令人上瘾的设计方案，并限制与其他平台的直接互动，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吸引和留住用户。它们是“有围墙的花园”。
关于言论自由的讨论在多大程度上是由这一现实所造成的？这一点不容忽视。支持进行内容管制的人士指出，社交媒体平台是私人公司，没有义务容忍某些类型的内容；而反对者，如马斯克，认为他们的巨大影响力意味着他们有责任避免审查。前者认为，平台应该完善和加强管制，后者则认为应该限制或完全取消管制。无论是哪一方，他们往往不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即那些高度中心化的平台的所有者和经营者是否应该具有进行审查的权力。
Web3的出现催生了一个更激进的选项。Web3的核心是“打破大型科技公司对网络活动的束缚”这一愿景，这其中也包括了科技巨头对于哪些内容可以被分享或不可以被分享的决定权。这种民主化的潜力是区块链技术的一个核心特征。公共区块链是无需许可且透明的。它们从设计上就消灭了中心化把关者这一角色，为集体的、自下而上的决策打开了大门。
虽然在这个方向上的进展目前还处于最初阶段，但Web3生态系统将提供一系列重要的、替代中心化管制的方法，包括：
● 治理代币，用来促进集体管制。大规模的管制决定可以通过链上治理来集体做出。决定投票权的代币可以根据活跃度或参与度进行分配，使用户能够影响平台的发展方向。
● 基于信誉的系统，用来激励积极的贡献。通过将代币奖励与高质量的贡献挂钩，再利用基于区块链的系统固有的公共性质，可以让用户在保持假名的同时，阻止网络钓鱼和骚扰事件的发生。
● 数据可移植性和互操作性，用来防止用户被锁定。只有让用户无需容忍他们不同意的内容管制做法，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用户在平台之间的转移能力。他们可以很容易地转移到一个更符合他们喜好的平台，并带上他们在之前平台的数据。
当然，对于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并没有简单的解决方案，而且会有很多挑战需要面对。例如，有人指出，区块链的不可更改性可能会在骚扰内容和有害内容扩散方面带来问题。然而，这些及其他Web3的创新将使我们能够从根本上重新构建关于网络言论自由的讨论。
与其指望各个平台的决策与我们自己的偏好相一致，不如拥抱一个充满活力的、由用户控制的生态系统，该系统由各种社交dAPP组成，并将使网络本身变成马斯克所寻求的“数字城市广场”。而这一切都不需要仰仗于一个亿万富翁的好意来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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